出威远小河镇,行二三里,山势陡升,沿山际复行十来里,一座座青峰像退潮般地散开,渐次显露的是中间那些规整的绿脉和浅沟,它们与白练般的场中道路勾勒出一座壮阔茶山的大致轮廓。这便是我们向往的五四茶场。 这是个藏在青山里的茶场。说藏,是因为它被山屏蔽得太深,绕过一座,又是一座。就这么绕来绕去,都快把人给绕晕了,突然就到了茶场跟前,叫人好不欢喜。 据资料记载,茶场始建于1976年,由原复立乡人民政府发动全乡54个生产队的社员投工投劳开荒垦地建成,为铭记此壮举,故取名“五四茶场”。遥想当年,这里曾有多少人挥汗如雨,曾发生多少起伏跌宕的故事,像一泡茶,转眼就泡得高潮迭起。 “吃叶子,穿叶子”,或许从第一株茶树落地起,人们就产生了种植茶树、依靠茶叶摆脱穷苦日子的构想。这是他们对未来做出的主动选择,包含着对时代发展向好的判断和对美好生活的主动追求。于是,一株又一株的新茶在这里扎下根,长成了一座连一座的茶山,连带这附近的村庄也慢慢地浑厚和丰富起来。从300余亩到1000余亩,40多年光阴的滋养,让站在岭头的我看到的,是层峦耸翠、冈岭四合,荡漾着无限春意的茶海。 这里的茶树,长在“行至云深处、坐看云起时”的云雾深处,它的味道也就沾了世外的仙气,叶片丰厚、色深,多白毫,苦涩味不重,取而代之的是浓酽的茶香和缭绕舌尖绵长的回甘。 此时,满山茶树早已被春野迷人的气息唤醒,毛茸茸的芽尖从枝头心形苞叶里钻出,像刚出生的孩子那样,出于本能地吮吸天地的精华。俯身,隐约能听到那吮吸的声响,一缕一缕的,比游丝还要细。那被湿漉漉的晨雾宠过的叶尖,在阳光下,则是晶亮晶亮的。它使你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东西,都是有根有脉、不是凭空得来。 透过岁月的斑驳,那些在这里开荒垦地的背影依稀可见,一拨接一拨,绵延不绝。慢慢地,就成为今天在茶垄间忙碌的采茶人。 清明前,茶季开始,采茶工人天不亮就进山。他们说:“‘明前茶,最金贵’,所以得赶早,这样每人每天能采一二百斤。”美丽的采茶姑娘倒是从容得多,她们轻移莲步,如春山间一个个跃动的音符,将丰收的乐章奏响。茶树顶端那一颗颗天赐灵芽,被她们的一双双巧手摘下,留住了自然最本真的味道。经由他们,一片片略带苦涩的叶子便在经历杀青、捻揉、烘干等过程后被调理出万千种的甘与香。难怪,那位诗书画三绝的不世之才唐伯虎会以“事茗”为乐事,并有“买得青山只种茶,峰前峰后摘春芽”的诗意吟唱。 于是,第一次相见,我便给这里的茶山钤上了“美好”的印记,并生出一个念头,在山中安个家多好,或者就干脆成为茶山的一棵树、一株茶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