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,地摊经济火了,一到夜晚,不少人出门练摊,这勾起了我的童年记忆。 我是1980年出生的,记忆中的童年时代和地摊紧密相连,父母种地只能勉强糊口,平时要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。 母亲生得一双巧手,会做各种布鞋,赶集的日子便拿到集市上摆地摊。后来布鞋慢慢淡出市场,没什么生意了,母亲和父亲就卖小百货,每天天不见亮,他们就挤公共汽车去周边的场镇摆地摊,中午收摊,下午忙农活。农历一四七赶石燕桥,二五八赶李市,三六九赶油房,逢十歇业一天。 我上小学后,周末不读书就和父母一起去摆地摊卖小百货,小到针线纽扣、樟脑肥皂,大到衣裤鞋袜、玩具饰品,什么都卖,只要不是太重太大太贵的小玩意儿,什么赚钱卖什么。 印象最深的是赶油房,天不见亮就跟着父母爬起来,驮着一大包东西挤班车,为的是占一个摆摊的好位置,油房集市是两个并行的陡坡加一个院坝,百货区就在陡坡上。我们早早地摆好了地摊,天才完全亮开。看着逐渐密集的人流,我们也变得兴奋起来,期待当天有好生意。我们站在地摊后面,密切地关注着每一个可能的买主,希望每一个赶集的人都在摊位前停下脚步,迫切地向每一个在摊位前驻足的人侃侃而谈。 上午十点左右,集市到达人流高峰,蜂拥的人流摩肩接踵,我们也开启了忙碌模式,常常有应接不暇的时候,但是越忙越快乐,一件件百货成交让我们心里乐开了花。小小年纪的我,跟着父母一起招呼客人,很快成为一个熟练的小摊主。对我来说,最开心的就是看着一件件物品被顾客精心挑选买走。有一次,摆地摊的地方有积水,我为了招呼一个顾客,没留意一脚踩上去,差点摔倒,脚弄脏了,但我若无其事地来到顾客前殷勤介绍起来,那位顾客用十分诧异和怜悯的眼神看着我,已然不记得她最后有没有买东西,但她的眼神我至今记忆犹新。 除了跟着父母卖百货,我还卖过菜。一开始是和父母一起去,十岁之后就一个人去离家一公里左右的义大煤矿菜市场卖菜。如果卖的菜比较少,我就用背篼背着去,卖得多就用箩筐挑着去,太多太重是不行的,需要父母送,他们送了我再返回去做其他事情,我独自守着卖。 义大煤矿菜市场就在公路上,分布在大概一百米长的公路两边,由一座桥和一个缓缓的斜坡构成,桥上是摆摊的最佳位置,但一般没有我的份,斜坡两边有门面的地方,人家是不让摆的。我会尽量早起,选择一个好位置,卖得快些。 母亲不是专职种菜的,一般是家里多出什么菜就卖什么,卖的都是大量上市的蔬菜,没有多大的竞争力,全凭运气。如果顺利,菜很快就会卖完,我兴高采烈地揣着菜钱背着空背篓回家。剩一点是常有的事,带回家自己吃或干脆喂猪喂鸡喂兔子。最难受的是几乎一点儿都没有卖,垂头丧气地背回去不说,第二天再来可能还是不好卖,那种枉费力气的挫败感和无力感令人很失落。赚钱不易,生活多艰,对于小小的我来说,早已刻骨铭心。 因为家庭贫寒,和很多同龄人比起来,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更接近70后。在我独自卖菜的那段经历中,伴随着羞涩和酸楚,看到我卖菜的同村熟人往往这样教育子女:你看人家谁谁都在摆地摊卖菜,你读书不努力也弄你去卖菜!可以想象,我当时需要承受怎样的心理压力。但现在想起来,我很感激小时候摆摊的经历,让我有直面生活的勇气和力量。那个穿一身亲朋送的不太合身的衣裙、又高又瘦的小女孩,蹲在地摊边招呼过往行人的画面,永远留在我记忆里。这个画面一直激励我勇敢前行,理智而清醒地面对现实。 我的地摊生涯从小学一直持续到中学时代,初中毕业后我去较远的地方读书,就没有再摆过摊了。但母亲的地摊一直摆到了现在,以前是卖小百货,后来生活条件好了,不需要那么劳累,但母亲喜欢种点小菜,吃不完就拿到集市上去卖,乐此不疲。我劝过母亲不必如此辛苦,但后来发现,摆摊对于她来说快乐大于辛苦,也就不再劝阻她。 时代在发展,地摊也在演变,从谋生手段到生活体验,地摊打下了时代的烙印,但浓浓的烟火气息没有变,这气息里有生活的质感,真实、热闹、恬淡,回味悠长。 |